「不知道你是否可以多告訴我一些控制下的愚行?」我說。
「你想要知道什麼呢?」 「請告訴我,唐望,到底什麼是控制下的愚行?」唐望大笑,用手掌拍打大腿,發出響亮的一聲。
「這就是控制下的愚行!」他說,然後再度大笑,拍打大腿。
「你的意思是 」 「我很高興在這麼多年後,你終於問起了我控制下的愚行。但是如果你永遠不問,我也毫不在乎。不過我選擇去感到快樂,仿佛我真的在乎你問了。仿佛我的在乎是有意義的。這就是控制下的愚行!」我們都大聲笑了。我擁抱他。我覺得他的解釋很有趣,雖然我不十分瞭解。
我們如平常一樣坐在他的屋子前面。這時是上午。唐望的面前有一堆種子,他正在挑出雜屑。我想幫他,但他拒絕我。他說那些種子是他在墨西哥中部一個朋友的禮物,我沒有足夠的力量來處理它們。
「你的控制下愚行的對像是什麼人,唐望?」一段很長的沉默後,我問。
他輕輕笑了。
「所有人!」他帶著微笑喊道。
「那麼你什麼時候才會使用它?」 「在我一切的行動中!」這時候我覺得必須重新開始,於是問他,控制下的愚行是否意味著他的行為都不真誠,都是在演戲。
「我的行為是真誠的,」他說,「但是它們也是一個演員的行為。」 「那麼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控制下的愚行!」我驚訝地說。
「是的,一切事情。」他說。
「但那是不可能的,」我抗議,「你的行為不可能都是控制下的愚行。」 「為什麼不行?」他露出神秘的表情回答。
「那就意味著你什麼事都不在乎。你並不真正關切任何事或任何人。以我為例,你是說不管我能不能成為智者,不管我是死是活,做其他事情,你都不在乎?」 「不錯!我不在乎。在我的生命中,在我控制下的愚行中,你就像是路西歐,或其他任何人。」我感到一陣奇異的空虛。雖然唐望沒有理由需要在乎我,但我總是相信他私底下是關心我的。我想不出其他理由。因為每次我來找他,他都會對我付出全然的關照。我想到唐望會這麼說,因為他在生我的氣,畢竟我曾經放棄了他的教誨。
「我覺得我們不是在說同一件事,」我說,「我不應該以我自己為例。我的意思是,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什麼東西是你在乎的,不屬於控制下的愚行。我無法想像要怎麼活下去,如果一切都無關緊要。」 「那是你的情況,」他說,「事情對你而言是重要的。你問我什麼是控制下的愚行,我說我對自己或其他人所做的一切都是愚行,因為一切都不重要。」 「我的意思是,唐望,如果一切都不重要,那麼還有什麼好活的?」他笑了起來,停頓片刻,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回答,然後他站起來走到屋後。我跟上去。
「慢著,慢著,唐望,」我說,「我真的想要瞭解,你必須解釋你的話。」 「也許那是不可能被解釋的,」他說,「在你的生命中有些事情對你有關係,因為它們很重要。你的行為當然對你是很重要的,但是對我而言,沒有任何事是重要的了。不管是我的行為或其他人的行為。但是我仍然活下去。因為我有我的意願。因為我已費畢生之力整修我的意願,使它乾淨完整。現在我不在乎一切都不重要。我的意願控制了我生命中的愚行。」他蹲下來用手指疏鬆一些放在麻布袋上乾枯的藥草。
我感到十分迷惑。我從未料到我的問題會得到如此的答案。經過一段沉默後,我想到了一個好疑問。我告訴他,以我的看法,有些人的行動極具重要性。我指出像核子戰爭便是如此行動的極端代表。對我而言,摧毀地球表面所有生命,是件無法想像的重要大事。
「你如此相信是因為你在思考生命,」唐望雙眼閃亮地說,「你沒有「看見」。」 「當我「看見」後,感覺會不一樣嗎?」我問。
「一旦學會了「看見」之後,你就會發現自己是孤獨地在這個世界上,除了愚行之外什麼都沒有。」唐望神秘地說。
他停頓片刻,望著我,似乎在觀察他的話有什麼效果。
「你的行為,及你的同類人們的行為,對你是重要的,是因為你學會去思考它們,把它們想成是重要的。」他所說的「學會」語調很奇怪,我必須詢問其中的含意。
他停止整理植物,注視著我。
「我們學會思考一切事物,」他說,「然後我們訓練我們的眼睛去觀看我們所思考的。我們觀看自己,已經思考自己是很重要的,因此我們必須感覺很重要!但是當人學會「看見」後,他就明白他不再能夠去思考他所看見的事物。如果他無法思考他所看見的,一切就變得不重要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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